不知道江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李欣然低头思索片刻，然后迟疑着说出来:“我只知道这位师妹小时候被拐卖过，长大被救回来之后性格就有些急躁，有时甚至会因为学术理念不和跟学弟学妹动手，之前还被全校通告批评过。”
李欣然是校长的爱徒，又当了几年的学生会主席，底下的学生有什么风吹草动很难逃过她的眼睛。
但再厉害也总有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柯敏的真实性格。
“四师姐小时候不仅仅是被拐卖，事实上她是被带去了地下拳馆用性命搏一条生路。所以她信奉武力解决一切问题，性格又唯我独尊异常刚硬。”
李欣然点点头。
她是外人，评价柯敏的时候自然比较委婉。
但事实上这些事情她也听说过，甚至她曾经怀疑过柯敏有躁郁症。
李欣然品行高洁君子作风，很少在背后议论别人，哪怕现在说起柯敏，话语也是再三斟酌才说出口。
但江南可没什么顾虑，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人如果习惯了野兽的存活方法，后天再怎么教化，骨子里的兽性也无法改变。”
李欣然得表情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震惊得看着江南。
“四师姐对着素未谋面的师弟师妹都能出手伤人，那时候大师姐让她教导我，你猜她会用什么方法?”
江南惨然一笑，忍不住想起当年的场景。
一旦有什么不如意，柯敏会立刻对他进行体罚，甚至曾经把江南关在箱子里三天三夜。据她所说，这是她小时候拳馆负责人曾用过的办法，管教不听话的小孩特别有效。
每一次，柯敏都会在江南奄奄一息时出现将他放出来，甚至会愧疚得向他反复道歉。
但下一次只要江南有什么让她不满意，柯敏就会固态重施。
很长一段时间内，柯敏这两个字对江南来说就是梦魇，是魔鬼，是一切痛苦的来源。
有很多次江南曾经鼓足勇气想要告诉大师姐，但每次只要看见柯敏隐含威胁的浅色瞳孔，他的喉咙就像被一只无名大掌掐住，一个字都吐不出。
李欣然震惊得看着江南，心疼和愤怒在眼里不断交织。
她竟不知道柯敏曾做过这么过分的事。
江南......那可是她们的小师弟啊。
“那......就算你不敢说，但那么明显的态度差别，难道实验室的其他人包括江教授都看不出来?”
李欣然本来想怪罪江南为什么不敢开口，但这样不就变成了受害者有罪论。略想了想，她把问题的矛头指向了江南的师姐和母亲。
“当然能看出来，但她们很满意有一个人能让我这样畏惧。不管我哭闹着想抗争任何事，只要柯敏出现，我马上就像被卡住脖子的鸡一样听话。”
想到这里，江南的手指仍然不自觉抽搐。师姐和母亲本应该是他的避风港和依仗，但她们明知道柯敏性格暴躁偏激，还笑嘻嘻得不断把柯敏带到自己身边，那种恐惧和绝望江南这辈子都不会忘。
但话又说回来，“柯敏曾经救过我的命呢......”
这说的是实话，有一次柯敏有意惩罚他，逼着江南在下雪的日子穿着单薄的外衣罚站。
那时候江南冻到高烧，差点失去意识死在外面，最后是柯敏及时赶到连夜背着他去了医院。
江南认定了柯敏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所以后来柯敏对他再过份再苛刻，他都强忍着不敢拒绝。
现在想想，江南只觉得当年的自己愚蠢到可笑。
本就是柯敏不分轻重的惩罚差点把他害到没命，当时救他也是怕他出事自己被牵连追责，这怎么能当做恩情？
更何况他后面也救了柯敏很多次，去训练营的机会也让给她了。
就算有再多恩情也早就还完了。
也就他认死理，一味地沉溺在过去不肯睁眼看看现实。
“你是不是傻，他救过你一次又怎么样，难道救了你就能对你非打即骂了？”
李欣然忍不住愤怒得低吼。
柯敏的事也的确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任谁也想不到，平日人中龙凤的实验室等人私下里居然是这样对待江南的，这简直是泯灭人性！
李欣然声音微颤得看着江南:“那你的名额是被柯敏抢走的?”
江南苦笑着点头。
他倒是不想给，但只要不松口，柯敏就会假借实验名义动辄对他体罚，又或者冷嘲热讽得骂他利欲熏心，到最后江南只得被迫放手。
“丧心病狂，她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之前李欣然也见过几次柯敏带着江南做实验，那时候她只是有些奇怪江南总是很紧张的样子，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秘密！
罗菲稍不如意就打他耳光，柯敏又各种体罚江南，他在研究室里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李欣然咬了咬唇突然提议:“不然你换专业换老师吧，我跟的教授很好，最近也在带本科生。我可以把你推荐给他，到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上课！”
她实在见不得江南过得这么憋屈。
江南愣了会儿，还是坚定得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别怕，我老师是院长，他肯定能护住你！”
李欣然着急得追问。
“李学姐，我不想把这件事扩大，也不想连累你和院长。更何况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以后不会再吃亏了。”
历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江南非常感激李学姐愿意这样帮他，所以就更不想给她添麻烦。
研究室的那群人没一个省油的灯，换专业换老师恐怕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前世他惨死的债还没找他们偿还。
江南如果走了，又怎么看那些人在痛苦的漩涡里苦苦挣扎，一辈子悔恨交加不得善终呢！
江南的表情非常镇定。
李欣然知道他这是心里有数，也没有再多劝，只是反复叮嘱了几句让江南有事一定要及时去找她。不管那几个师姐怎么样，她这个学姐是从头到尾都力挺他的。
“我会的，谢谢你学姐。”
江南郑重得道谢，再次坚定了要帮学姐躲过那场死劫的决心。

现场满是要求江南道歉的声浪，离远看去仿佛众人对什么恶人的围剿。
关容嗤笑着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嘲讽。
她料定了江南一定不肯道歉，毕竟他陷害过舟舟那么多次，但每次事发都哽着脖子不肯承认自己有错，所以她们才会对他越来越失望。
但这次，在众人的逼视下，江南竟坦荡得站了出来。
“小师兄，那天你找我解释时的确是我大意了，忘记你身体不好情绪激动时本就容易站不稳。所以你才会当着妈妈的面突然掉进水里，后来又高烧了一整夜。今天我在池子里泡了七个小时，只要想到你高烧昏迷的模样，就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师兄，是我错了，对不起。”
江南的表情诚恳至极，眼里全是对顾北舟的心疼之意，看起来确实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但是周围学生的眼神反而慢慢变得微妙。
昨天的事情不是没人看见，是顾北舟听到学校里关于江南抄袭的风言风语，主动去找江南质问。
江南不听，他直接追到了江家别墅。
后来顾北舟突然掉进泳池，紧跟着就传来他泡了冷水重伤昏迷的消息。
江南本就有抄袭传言在身，现在顾北舟找他质问却掉进泳池，在学生们眼中这就是江南被揭发抄袭恼羞成怒了，恶念上头直接出手害人。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学生为顾北舟抱不平。
现在听到江南的话，他们才反应过来顾北舟的确一直身体都不太好，之前在学校里还晕倒过两三次。
况且......他们看了眼身形单薄最多不过一百二十斤的江南，再看一眼面色白皙但身形匀称健康的顾北舟。
以这两个人的体型差，顾北舟自己掉下水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顾北舟的神情僵了一瞬，望向江南的眼神带着一丝隐晦的审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作为把江南的团宠地位抢走，把所有人都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的赢家，他远比江南以为的要了解他。
他知道江南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渴望众人的陪伴和关心。
他了解江南看似倔强强硬，其实最是敏感怯懦。
他是靠爱活着的。
所以只要江岚和五个师姐的爱意转移到自己身上，江南就会在嫉恨下干出不少蠢事。
但这样反而会把那些人越推越远。
自己也就能趁机融入江家，重新做回备受瞩目的科研天骄。
父母死亡后他被踢皮球一样来回驱赶，那些亲戚表面上装模作样，其实个个都嫌弃他是拖油瓶。那种被人厌弃的日子顾北舟再也不要经历！
往日只要顾北舟轻飘飘咳两声，让江岚和五个师姐表现出偏爱自己的样子，江南就会黯然神伤，甚至痛苦得眼眶通红。
本来一切顺利，江南已经被踢出科研组，在学校的名声也臭成烂泥。
但现在，他居然转性了？
顾北舟感到一股久违的危机感。
那头江南还在道歉，甚至非常诚恳得掏出了脖子上挂的玉牌塞到顾北舟手里。
“大家说得对，嘴上轻飘飘一句道歉算什么，我得付出行动才行。所以这枚白玉观音就送给小师弟了，你不是说过很喜欢吗？”
那是枚深情悲悯的白玉观音，色泽温润光华流转，一看就价值不匪。
最关键的是，理工大学的所有学生都知道，那是江南有一次意外车祸时，关容亲自去香火最盛的九华庙跪了九十九极台阶求来的。
光那枚白玉就要上百万，关容还额外捐了几十万香火钱，就为了庇佑江南平安出院。
病愈出院后，江南非常爱惜这条玉坠，平时碰也不让外人碰。
一次玉坠不小心掉进湖里，他眼都不眨得跳下去找了一整夜。
现在居然随随便便就要送给小师弟......
众人默默将视线转到关容身上。
果然，这位大小姐早就没了刚开始似笑非笑得神情，现在脸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两个眼睛直直得蹬着江南，恨不得在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江南，你敢！”
一旁的苏雅婷心里紧了一下，看向江南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满。
小南到底怎么回事，明知道阿容性格霸道，不想要的东西宁愿扔进垃圾桶也不会送给别人，现在还要这样挑衅她！
这下糟了。
“六师弟，不然你还是......”
苏雅婷上前一步想要像往常一样打圆场，但江南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静静得看着关容，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二师姐说过送出去的东西那就是我的，还说过顾师弟是你最在乎的人。既然这样，我借花献佛，拿这枚观音玉坠聊表歉意，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故意的！
关容确定，江南就是故意的！
怒火夹杂着一丝莫名得酸意，关容看向江南的眼中几乎带着暴怒的杀机。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江南居然敢把她送的玉坠扔给别人。
他怎么敢的!
他哪来的胆子！
看着关容阴鸷得表情，几遍经历过无数次，江南还是觉得心脏泛起一阵酸酸涩涩的痛楚。
毕竟在顾北舟到来之前，关容分明是跟他关系最亲近的那个。
“小师弟，这枚玉坠送给你。”
“我不要，这是你亲自求的吧，二师姐，你的额头磕的都是伤。”
“傻子，我磕成这样就是为了求这枚玉坠。看样它还是灵验的！我命令你每天都把它戴着，这样才不辜负我磕的九十九个响头，听见没有!”
“二师姐，你对我真好。”
“哭什么，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是我们唯一的小师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前世他牢记关容的话，像爱惜生命一样守护这枚玉坠。
可惜后来顾北舟随便夸了一句玉坠好看，关容就理所当然得要求他把玉坠让出来。
江南不肯，她甚至让保镖把他打了一顿生生抢走，就为讨顾北舟欢心。
不管是二师姐还是玉坠，留不住的东西断干净一些也好。
省得日后白白挨一顿打。
胸口剧烈起伏，关容第一次有一种控制不住脾气的失控感。
她死死盯住江南，咬牙切齿得回道。
“当然不介意，我就当自己当年一片好心喂了狗！”

越想越生气，罗菲一抹眼泪就要往外跑，却被苏雅婷一把抓了回来。
“什么叫几万块钱，什么叫还剩多少?你知道自己借了小南多少钱吗？整整八十七万，加上这次的七万块九十四万！快一百万人民币啊，那几乎是小南全部的身家，现在全被你拿去挥霍了，你还有脸在这委屈！”
苏雅婷气得手都在发抖，还有一些难言的复杂的愧疚。
她一直都知道罗菲问江南借钱，但他以为也就几百上千块的小打小闹，哪想到金额竟然高达上百万！
所以今天被李欣然找上门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惊怒交加得找到了罗菲这里。
怪不得小南不爱买衣服，也没用过什么年轻人都喜欢的电子产品。就连之前大家一起去的旅行，江南都没跟上。
之前她还斥责过小南不合群，身上没点年轻人的活泼劲。
原来小南不是不想，而是所有钱都借给了罗菲吗？
“九十四万！”
连出身豪门的关容都震惊了。
对普通学生来说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更何况她知道江南一直行事简朴从没有大手大脚，攒下这些钱肯定很不容易。
本来罗菲找她抱怨的时候她也觉得江南太过计较有些小气，没想到罗菲居然从江南手里拿了这么多钱。
事实就是，如果罗菲问她借钱，关容觉得别说是百万，就算十万块她也得好好考虑考虑。
因为她知道把钱借给罗菲很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但江南竟然肯借出去那么多，那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想过把这钱要回来。
可这次他偏偏去找了罗菲，而且不惜撕破脸也要把钱要回来。
林林总总的证据叠加在一起，关容再也不能忽略这其中包含的意味。
略想了想，她竟一脸苍白得跌坐在椅子上。
“我又不是不还给她，不然我能给她那三套房吗？”
罗菲狠狠攥紧手心，低下头不情不愿得说道。
看她这不服气的样子，苏雅婷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罗菲这是被小南惯坏了，上百万的欠款都不放在眼里。
这笔钱江南要狠狠心发起诉讼，足够把罗菲抓紧去判个十年八年。
想到这里，苏雅婷突然又想起快要回来的柯敏。
那也是个刺儿头，想到就让她头疼。
一个二个的，她们研究室的人怎么个个都那么难管！
“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你们都在这里啊。”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从门口传来。
“小师弟！”
罗菲美目一亮，连忙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笑起来嘴角出现两个小小的梨涡。
苏雅婷和关容看见门口俊秀非凡的顾北舟，眼底也浮现出点点笑意。
“大家聚在一起聊什么有趣的话题呢，我这个小师弟也想听一听。”
顾北舟今天穿了一身纯白的运动服，现在望着她们调皮得笑了笑，像极了童话里纯真无暇的小王子。
苏雅婷忍不住揉了揉顾北舟柔软的额发，然后在他抗议的声音中笑着开口:“随便聊一聊而已，怎么?你今天没跟老师打视频?”
顾北舟进实验室的时间短，为了更好得带他融入，江岚百忙之下也要每天给顾北舟打两个小时视频电话指导功课。
听到这话，顾北舟为难得皱了皱鼻子:“我太笨了，昨天老师教的问题我没想出来，所以今天就没打电话了。”
罗菲调笑得点了点他的额头:“算了吧，你要是笨，那咱们学校就没有天才了。不过老师的要求的确很高，以前上大课我最怕他点名点到我。”
想到这一幕她还心有余悸呢。
“不过你算是老师带得最用心的弟子了，每天都有她亲自指点，这待遇你可是独一份。”
江岚太忙，有时候还要全国各地飞去参加讲座，他们入学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苏雅婷带着学习，有大师姐都答不上来的问题才会找时间问江岚。
所以在众人眼中，苏雅婷这个大师姐实至名归。
“三师姐你也不用羡慕，其实是因为我进门晚，老师怕我拖你们后腿这才给我开小灶的，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紧张。我还羡慕你们呢，可以每天问大师姐问题，大师姐学识又广又温柔。”
顾北舟的一席话让罗菲那点微妙的眼热散去大半，苏雅婷也被哄得喜笑颜开。
关容敏感得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愈发喜欢小师弟的体贴善良。
眸光微闪，顾北舟说完后不经意得提起柯敏。
“好像四师姐快要回校了，还有五师姐，听说她也快拍完宣传片回来了。她们回来后要是知道我成了实验室的小师弟，应该会吓一跳吧。”
顾北舟当时能进入实验室，除了他天资出众又是江岚养子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江南在众目睽睽下把他推入泳池。
为了弥补这件事，江岚松口同意将他收进实验室。所以当时顾北舟的拜师宴举办得很仓促，参加强化营的四师姐柯敏和参加国家摇篮计划宣传片拍摄的五师姐肖芙都不在校。
听到柯敏的名字，苏雅婷秀致得眉心狠狠一皱，然后才慢慢舒展开来。
柯敏走后她才知道名额让渡的真相。
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小师弟了，免得他跟着担惊受怕。
总之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师弟，绝对不让他像小南一样被柯敏欺负！
“我知道小五反正是快回来了。”
罗菲促狭得看着顾北舟，眼里多了些调笑得意味。
“说不定你五师姐还会亲手递给你拜师礼，怎么样，小师弟是不是期待极了。我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师姐里面，小师弟最喜欢小五对不对呀?”
她故意拉长了最喜欢三个字，什么意思不由分说。
肖芙是当之无愧得大美人，长得如皎皎明月不食人间烟火。从入校起就引起了轰动，还凭借一支入校宣传片上了热搜。
想到记忆里如月宫仙女一般的五师姐，顾北舟默默得红了双颊。
“你说什么呢三师姐，我对你们分明......分明都是一样的！”

苏雅婷突然的爆发让江南一愣。
他怔怔得不说话，这个反应落在苏雅婷眼中就是心虚。
她越发肯定了，这段时间江南的异常状态就是在故意赌气。
也许看着她们因为他情绪波动大吵大闹，江南会在背后得意得讥笑吧。
上前走了两步，苏雅婷的眼睛在黑夜中几乎冒出了愤怒的火星。
“江南，你不觉得自己很过份吗？明明是你做错了事，却要我们围着你团团转，我们不欠你的！”
“舟舟跟你一样大，他已经是学校里有名的物理天才了，还代表学校出席不少交流会。反观你呢，死性不改，到现在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戏耍我们，你再这样下去就完了！”
苏雅婷恨铁不成钢，两相对比之下甚至觉得江南的确是欠管教。
否则为什么他会差舟舟那么多！
站在她对面低头沉思许久，江南像是才反应过来苏雅婷说了什么。
他抬头直直得看着苏雅婷的眼睛，语气有些莫名。
“我不道歉，你说我冥顽不灵。我道歉了，你又说我装模作样。”
“师姐，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呢？”
苏雅婷猛地一愣。
“我都说了，在水池里泡了那么久，脑子里有再多的水也该清醒了。我是真的觉得自己该道歉，也是真的觉得顾师弟天赋很强我拍马也赶不上。而且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呢，反正该受的惩罚我一个都没少。”
“不过大师姐你说得对，我以前的确挺傻的，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东西浪费了那么多精力，所以现在我决定笨鸟先飞，从此以后专心学业远离那些是非，这样也不行吗？”
江南诚心诚意的发问，那副表情与之前她们关系和睦时一模一样。
他还是他，而且苏雅婷看得出，江南说的是实话，他现在是真的想要专心读书，也是真的疑惑为什么她总是不满意？
是啊，她为什么会那样想江南。
他道歉就不能是出自真心吗？
为什么她非要把这个以前最疼爱的小师弟，曲解成那样丑恶的样子。
看着江南坦然的表情和清亮的眼神，第一次，苏雅婷竟然觉得有些羞愧。
她喃喃开口:“小南......”
“大师姐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可江南径直打断了她，然后又接着开口。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师姐再见。”
江南讨厌极了她们伪善双标的嘴脸，在图书馆待一天他也很累了，不想再跟苏雅婷拉扯。
说完江南利落得转身离开。
“小南，你可不可以听师姐说句话。”
苏雅婷急了，她蹭蹭两步走过来抓住了江南的手臂。
她等这么久才见他一次，潜意识告诉她，下次再见江南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放开！不要碰我！”
“但我只想......”
“大师姐！你到底有没有要紧的事，我真的很累了，而且我讨厌跟别人人拉拉扯扯！”
江南的声音惊雷似得咋在苏雅婷耳边。
她白着脸看向江南冷淡厌倦的脸，手指无力得一寸寸松开。
江南的视线缓缓下落，等看见苏雅婷眼中受伤的神色后，他的心里万分畅快，恨不得当街大笑一番。
他不过是把苏雅婷对自己的态度还给她而已，她这就觉得难过了？
这才哪到哪？
轻笑了一声，江南头也不回得转身离开。
大门“砰”得一声关上，只留下苏雅婷一人站在原地。
她惊讶得看着自己空无一物得手指，又看了看别墅禁闭的大门，心脏忍不住弥漫开丝丝缕缕的酸意。
没错，她以前的确开玩笑得说过江南太不独立，也没有男子气概。平时一有空就师姐师姐得叫个不停，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她。
可现在江南非但不粘着她了，苏雅婷又止不住得难过。
而且以前江南是很喜欢肢体接触的。
十几岁的男孩子会眨着眼睛把头靠在她肩上，明媚热烈得像个围着主人打转的小犬。
可现在他碰都不让自己碰，甚至眼中闪过了一抹极重的厌恶。
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雅婷想不明白，但到了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本来她是想让江南给舟舟道个歉的。
毕竟两人都住在江家别墅，江南竟让舟舟担心了这么久。
但是看今天这架势，小南估计是不愿再听她说话了。
略想了想，苏雅婷很快就决定好下次等江南心情好些的时候，她再去找他谈一谈。
都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只有各退一步，这关系才能长长久久得发展下去。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苏雅婷轻叹一声，神色有些黯淡得转身离开。
江南不关心苏雅婷又想到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惦记着凝聚态物理学的事，他一觉睡到了天亮，醒了就一脸期待得向学校走起。
没想到在校门口，他突然被一辆轰鸣的赛级摩托拦下。
上面下来一个身穿皮衣的红发女郎。
她的长相明艳，一双长腿又细又直，看见江南就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这是江南的三师姐，同时也是他的亲表姐罗菲。
江南一见她拦住自己，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位师姐是又缺钱了。
他眼也不眨得拒绝:“我没钱，不借。”
这位三师姐其实家境相当不错，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每年给她的零花钱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罗菲也因此被养得大手大脚，花钱丝毫没有节制。
她玩心太重，一开始还只是买买买，后来甚至用家里给的钱赌博点男人。
为了限制她，罗家索性从大二开始就掐断了罗菲的零花钱。
就给她一月一万块，多了没有。
所以罗菲才总是时不时出现在江南身边，并不是两人关系好，而只是她又需要钱了。
最关键的是，罗菲借钱可从没还过。
一来一回，不过几年江南的私房钱就被她掏去了大半。
说什么他也不会再当冤大头了。
江南对她们这些师姐都不错，每次罗菲“借”钱他都给了。
罗菲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拒绝。
但她还是没在意，甚至笑嘻嘻得凑上来撒娇。
“哎呀好师弟，我保证就这一次，我准备给小师弟买块巨好看的手表，就差你给的十万块了。就借给我吧，下个月我肯定还你。”
她双手合十得请求，之后十分自然得抢走了江南兜里的手机。
只可惜，之前的屏保和密码已经全换了，罗菲根本打不开。
之前江南的手机屏保是她们师姐弟的合照，锁屏密码是江母的生日，甚至连银行卡密码是什么罗菲都知道。
现在是怎么了？
难不成为了防她江南连这都换了，不可能吧？
罗菲有些纳闷，但下一秒就听见了江南满是冷意的声音。
“我不可能再借你钱了，除非你把之前欠我的八十七万八千五百块全都还给我。”

“吴教授?”
吴风止想得入了神，直到江南出声叫他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面前一脸诚恳的江南，眼神中不自觉带着一丝唏嘘。
“我本来不方便掺和江教授的家务事，但如果你是真心想学凝聚态物理学，我可以帮你一把。”
江南的眼睛蹭得一下亮起来:“那就谢谢吴教授了。”
“先别高兴太早。”
吴教授挑了挑眉，将桌子上两本大部头递给江南。
“这是凝聚态相关的基础知识，我要你在一个月内把这些全部消化，月末跟其他学生一起参加本专业考核。如果你连及格线都达不到，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江南双手接过，一翻开才发现，这竟然是吴教授自己编纂的。
他打开看了一眼，刚到目录部分就发现吴教授功底十分高深，他竟然将凝聚态物理学分成七部分，每一节都交代了相关概念，研究成果，以及应用方向。林林总总比目前的教科书精深了不知多少倍，也难怪他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从不备课，原来是这些东西早就积累在脑子里。
吴教授见他看得入迷，满意得点了点头。
“你可要想清楚，虽说可以两个专业同修。但凝聚态包含得方向之广内容之多远胜其他学科，甚至比你之前学的光学要难，毕业后我也未必能像江教授一样给下面的研究生安排实习单位，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你......准备好了吗？”
江南的手指不断收紧，眼睛也变得幽深。
他当然明白吴教授的意思。
想要学会一门学科谈何容易，凝聚态比光学的内容更多更难，难免会消耗大量精力。
如果他要两门学科一起学，光学的学习时间就势必会压缩，甚至有可能造成光学修不满学分无法毕业的情况。
但是......他实在不想跟那些人纠缠不休，再等下去问题也早晚会爆发，还不如及时转身为自己另谋出路。
他倒要看看，离开了实验室那些人，自己能走多远！
顿了片刻，江南的眼神逐渐坚定。
“我已经决定好了，明天我就来这里报道。”
就算一直待在江母身边，就凭他们对顾北舟的无脑爱护，江南也不觉得自己能顺利毕业拿到实习资源。
手上的这两本大部头已经证明了吴教授的能力。
更何况江南相信自己，他坚信就算换了专业重新开始，他一样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见他已经做了决定，吴教授摆了摆手。
“那你回去吧，明天上午八点来找我报道。”
江南连忙鞠躬致谢:“谢谢吴教授，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
“你要真想报答我，就努力学习认真准备，让我看看自己能不能培养出一个物理天才。”
“是！我一定不辜负老师期待！”
从办公室出来后，江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为了专心看书，他打算在校外租个小两室，尽快从江家搬出来。
但算了算手里的钱，江南有点犯愁。
离毕业还有一年多，他要租房加上生活费，少说也要五六万。
但他大部分钱都被罗菲搜刮了，现在自己手上的不过一万多。
略想了想，江南打算去把学生卡里的钱提出来。
没记错的话刚进大学时江母给了一笔生活费，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压岁钱和几个项目补贴，里面应该积累了七八万，他一直没取出来过。
随便在路边买了个面包啃，江南熟练得去了学生处排在人群后面。
这两天是月初，办卡充钱的学生很多。
但江南向顾北舟主动道歉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校各处，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大家的态度倒挺客气，至少没有当面为难。
江南静静站在人群末尾，随意听着学生们聊些校内八卦。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清亮得女声。
“小南！”
江南猛地转身，一张漂亮带笑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李学姐?”
江南不可思议得喃喃自语。
周围的学生们也连忙问好:“李学姐好。”
“学姐回来啦?”
“学姐下午好！”
“都好都好，我刚回学校，你们忙你们的。”
笑眯眯得冲大家一一打过招呼，李欣然揶揄得拍了拍江南的肩膀。
“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们的小师弟都变成大帅哥了。”
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神态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江南差点感动得掉下泪来。
李欣然是物理系的学生会主席，从大一进校开始就横扫了校内的所有奖学金，还被学校派去外校进行项目交流，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学霸。
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成绩一骑绝尘，但为人却从不高傲，反而对普通学生温和友善，有人向她问问题也从不拒绝，在学校里声望很高。
有不少学生都暗搓搓得希望她博士毕业后能留校任教。
但就是这样一个备受欢迎的大学霸，最后的结局却异常惨淡。
一次参加国际竞赛时，向来天赋超绝的李欣然在决赛时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后来还突然从天台跳下自杀身亡。
那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压力太大，觉得自己没给学校赢来荣耀太过内疚，所以才选择“畏罪自杀”。
江南却不这么觉得，他深知李欣然这种久经考场的天才不可能出现这样严重的心态问题，也不可能因为“内疚”就选择匆匆结束自己的生命，这里面一定有鬼！
当时苏雅婷和顾北舟也在出国名单里。
江南大哭了一场后发誓要为学姐讨回公道，所以追问两人当时竞赛现场的情况。
江岚却以为他是故意找事想跟自己的爱徒过不去，所以大骂了江南一顿把他关在家里。
但现在，李学姐活得好好的，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
她是前世唯一一个不受顾北舟影响，从头到尾对江南都很友善的人。
而且在认识大师姐之前，江南有一次高烧住院，是李学姐匆匆赶来照顾了他一周。
江南心里其实一直都对李欣然万分感激。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会阻止悲剧再次发生！
“小师弟，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你这样可就不帅了。”
看江南眼眶湿润，李欣然笑着打趣。
“不帅就不帅，我是想学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