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裴晏崔元姬的女频言情小说《雪落簪头恨情薄裴晏崔元姬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翁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崔元姬浑身湿透回了谢府,只看见崔母要杖毙了沈玦。她上前一把扯开母亲,“母亲过分了。”崔母急火攻心当场晕了过去,躲在崔元姬身后的沈玦却暗自笑弯了眼。出身不好又何妨,谢家百年世家,他不也是傍上了。“今日上京盗匪横行,你可知道缘由?”崔元姬浑身都湿透了,更衬她狭长的眸子冰冷。沈玦瑟缩,摇头。倒是下人低声说:“方才有个老妇人,说郎主叫她去寻杀手演戏,再诬陷沈家女郎,只要事成,就有银子。”崔元姬一脚踹翻桌子,“自导自演的疯子!”上京城外茅草屋。裴晏醒来时还是夜里,贼寇不见。上巳节城门不关。他惊魂未定,不敢停留,匆匆跑回谢府。还未站定,一柄长剑冲他来。他瞳孔紧缩,连忙后退。“还敢回来!”崔元姬居高临下,那双黑漆漆地眸子里酝着滔天的怒火。沈玦扑通...
崔元姬浑身湿透回了谢府,只看见崔母要杖毙了沈玦。
她上前一把扯开母亲,“母亲过分了。”
崔母急火攻心当场晕了过去,躲在崔元姬身后的沈玦却暗自笑弯了眼。
出身不好又何妨,谢家百年世家,他不也是傍上了。
“今日上京盗匪横行,你可知道缘由?”
崔元姬浑身都湿透了,更衬她狭长的眸子冰冷。
沈玦瑟缩,摇头。
倒是下人低声说:“方才有个老妇人,说郎主叫她去寻杀手演戏,再诬陷沈家女郎,只要事成,就有银子。”
崔元姬一脚踹翻桌子,“自导自演的疯子!”
上京城外茅草屋。
裴晏醒来时还是夜里,贼寇不见。
上巳节城门不关。
他惊魂未定,不敢停留,匆匆跑回谢府。
还未站定,一柄长剑冲他来。
他瞳孔紧缩,连忙后退。
“还敢回来!”
崔元姬居高临下,那双黑漆漆地眸子里酝着滔天的怒火。
沈玦扑通跪在地上,“那贼人的话也不能尽信。”
崔世明扶起沈玦,有理有据道:“母亲给了那些贼寇一锭黄金要父亲好看,可…父亲毫发未伤。”
裴晏听懂了。
又觉得可笑。
只听沈玦轻语:“虽说那些贼人替哥哥求情,但也未必就是真相。”
崔元姬闻言怒火更深。
“我念在裴家,只要你跪下向沈玦道歉,磕三个响头,然后挂着这个牌子在京都走上一圈,此事就算了结。”
崔世明闻言丢下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因妒忌他人而雇凶杀人,猪狗不如,罪大恶极。”
他凝视地上的牌子久久。
毫发无伤?可他衣衫褴褛。
买凶杀人?凶徒帮他求饶,他好大的情面。
总是这样,只要事关沈玦,甭管多大的事,崔元姬都稀里糊涂。
沈玦嘴角噙着笑,捡起地上的牌子,俯身在裴晏耳侧轻语:“兄长,父亲与我说了,多谢你替我娶一个死人。”
“不过这冥婚,自古不管娶和嫁都是要活祭的。
“你和你生母一样愚笨,才落得今日下场。”
裴晏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沈玦脸上。
崔元姬勃然大怒,举剑要劈杀了他。
裴晏却仰起头,拔下了头顶的白玉簪。
“崔元姬,我用此簪寻了人,就是为了杀死沈玦。”
“你要如何,你能如何?”
一瞬,崔元姬的手悄然落下,转身眼底满是恐惧。
除了裴晏,无人知晓,崔元姬精心打造七年的谎言不攻自破。
“我的最后一诺,这块牌子叫沈玦挂着在上京走一圈,嘴里喊着他犯贱,他该死。”
屋内,只有崔元姬和裴晏两两相望。
屋外,沈玦喊着:“元姬,我不要,这般以后我如何做人啊。”
他哭得轻柔又温驯。
裴晏都被哭得心软了,这种他一辈子都做不出来。
“装失忆很累吧。”
崔元姬平生桀骜不驯,此刻却垂头丧气。
她哑声:“放沈玦走,你若是非要羞辱人,我任你处置。”
裴晏都被感动了。
他含着泪鼓掌,“夫人,说的什么傻话,我是一定是要沈玦难堪的。”
崔元姬愤愤:“过分了!”
裴晏将手里的玉簪狠狠刺入崔元姬的肩头。
过?
可这些事情若不是发生在沈玦身上,她可曾会觉得过。
血渗出来,染红了白玉簪,他的手抖得攥不住。
这本是年少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和信物。
旧年,他四岁,崔元姬七岁。
彼时的新君尚未登基,沈家三代为后,三代宰相,权柄滔天。
他们订婚,外祖父送来礼物。
一支军队,人不多,仅一万人。
崔家将这支军队藏在自己的部下里。
崔元姬定以这支玉簪为令,却将玉簪赠与他。
她道:“你早晚是我夫君,你我一心。”
后来沈家失势,这跟发簪就一直沉寂。
他从没想过,用处在此。
“世家屯兵大忌,按照我说的做。”
崔元姬死死咬住唇,“记住,这是最后一诺,你我两不相欠了。”
“按照郎主说的做!”
门外顷刻间哭嚎漫天,崔世明不断拍打着门求情。
崔元姬突然掀翻身上的人,两人位置倒转。
她随意抽出肩头的玉簪。
“其实,你回京的那日我想起来了,但我真的爱沈玦。”
血砸在裴晏的脖颈,烫得他战栗。
簪子砸在地上,碎了个彻底,就像是他们之间本就面目全非的过去。
两人的目光隔着月色对撞。
裴晏:“原是如此。”
婚后的折辱,折磨,不是她忘了,而是她本心所为。
他起身要走,突然头晕目眩,耳边是崔元姬阴鸷的低语:“我只爱沈玦,这是全上京都认的。”
“你将它毁了,你总逼我。”
他没听懂,下一秒失去意识。
再醒来,是在香气逼人的暖阁。
他身上未着寸缕,隔着薄薄的红绸,外面是络绎不绝的看客。
“柳青巷,这可是崔将军的妻子,五文钱一位,就能如画上所示,供各位赏玩。”
裴晏五雷轰顶,他想要躲,却发现浑身无力。
这声音...是崔世明!
他拼死救下的孩子。
崔世明掀开帷幕走进来,“父亲,都是母亲的意思,外头的沈玦爹爹什么时候走完,您什么时候结束。”
“五文钱?五文钱,上京一个烧饼都要七文。”
“可不是吗,我去明月楼吃个饭,也要十文呢。”
“我去醉香楼也得花个一两银子。”
上京民风开放,女郎们不加掩饰的讥讽让裴晏几乎崩溃。
他被摆出许多不堪的姿势。
半个上京的人都来了。
像是雨滴一样的钱隔着帷幕砸在他身上,他几次昏死过去,又被一盆冷水泼醒。
周而复始,如同堕入无间地狱,不知过去多久,一双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是沈玦。
“现在满城都是你的佳话,哪还有人来看我游街啊。”
她俯身,“至于,崔元姬她真真切切心悦于我,要与我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兄长,去活祭那死人吧,别活着丢人了。”
裴晏想要掐死眼前的人,却终是喉头一哽,一口血喷出去。
他是在下人们的议论声里醒来的。
“那郎主的身子好白,透着红纱都看得清。”
“哎,说到底沈家从前也是上京名门,沈家女郎许给裴家是裴家高攀了,如今她的孩子...啧啧啧...”
他抓紧衣袖,将眼泪咽了下去。
裴晏去寻崔母,崔母哭了三个时辰,终还是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崔元姬还没下朝,他将和离书压在书下。
她的书房还是一如少年时杂乱,他熟稔理好。
提笔写下——“算前言,总轻负,从此生死各西东。”
心里不知作何滋味,疼得麻木了,什么都感受不到。
“崔元姬,再也不见了。”
身后微风拂过,吹得那纸张飘在地上,又钻进缝隙里。
他去寻了一趟族长,表明来意,也问了母亲的事,得知一切妥当后回了府。
当日便病倒了。
再睁眼,已是三日后。
他还没去寻崔元姬,崔元姬主动寻来。
“还有两诺,速说莫拖。”
“快到上巳节了,陪我放河灯吧。”
崔元姬深深地望向他。
“我每年上巳节都要和沈玦一起。”
裴晏:“今年过后,日后便是岁岁年年。”
崔元姬差点把牙咬碎,终是应了。
上巳节当日。
月色下,裴晏一身红衣,朗目疏眉,长身玉立。
髻上白玉簪,更是格外灼目。
崔元姬看的有些入迷,指尖轻轻抚过,“这簪,在你鬓上当真有年岁了。”
裴晏眸光一凛,没说话,只拖着河灯,一点点推着。
忽地,崔元姬的手托住他的手掌。
她的掌心一如少时灼热,卷着他一颗坠入幽暗的心迸发光亮。
崔元姬笑道:“沈玦也喜欢这样拖着底。”
裴晏浑身震颤,难以遏制想起昏迷的那三日。
他昏昏沉沉,半夜醒了。
听到了一段不寻常的对话。
“你的主意很好,你父亲果然提了和离。”
“儿不解,父亲已想起父亲与你的年少,为何还要如此。”
崔元姬的声音轻得像这个春三月尚未消退的冷风。
“他飒爽,不拘一格,甚至能装死来骗人,我怕他用这三诺对沈玦不利,警告罢了。”
江边冷冽。
裴晏回神注视着崔元姬,“你过爱我吗?”
崔元姬不满地望过来,“你恶不恶——”
此刻,浓浓月色下,裴晏眸光比前几日更加黯淡。
她到嘴边的还不得好死收了回来。
灿灿焰火下,崔元姬声音如少时温柔,“许是如你所说,少时爱——”
扑通。
“有人落水了!”
裴晏俯身笑看水中的崔元姬。
“我的愿望,希望你不得好死。”
他甩袖离去,任凭呼唤都不曾回头。
总角之宴,情深意浓。
彼时的沈家势大,连带着衰微的裴氏也跟着沾光。
上京女郎众多,不乏柔情美艳,才情重重,却只有崔元姬最瞩目。
琴棋书画,江湖怪技,她全然囊括,又生得俏。
人人都看她。
而她只看得到裴晏。
崔元姬与他,如未琢之玉。
后来,母亲病重,父亲非要纳外室,他划烂外室的脸。
父亲要打死他。
崔元姬跑掉了鞋,穿着单薄里衣赶来扑在他身上,挡住了厚重的板子。
母亲病故,在坟前,她许诺,“裴晏,我以后会很厉害,裴家不要你,我要,我生生世世对你好。”
他要被送走,崔元姬以死相逼跳进平江。
她嘴里还念叨着:“别带裴晏走,别杀他,,我们要成婚的,把裴晏还给我。”
裴晏心酸到再也走不动,蹲在地上泪眼汩汩而流。
他以为水滴石穿。
确是黄粱一梦尔,一场骗局。
烂透了。
裴晏仰起头,迫使自己收回眼泪。
忽地街上突然乱起来,一伙贼人手持长刀在街上狂掠,直奔他而来。
“抓住他,就是那个戴着白玉簪的郎君!”
白玉簪,是他!
是有人要害她!
裴晏惊慌失措,沿着街巷狂奔。
路上,他看见被人捞上来的崔元姬,下意识大喊:“崔元姬,有人要杀我。”
崔元姬就再没良心,却也不能眼看着他被人掳走。
谁料,她只掀起眼皮冷声道,“惹了祸怕我杀了你,演一出危在旦夕,算讨饶啊。”
贼人将至。
他转身要求,却不料崔元姬猛地推了他一把。
裴晏被匪徒抓住。
崔元姬丢他们一锭黄金,“保命就行,余下随你们。”
她走了,被拥挤的人群撞得摇晃。
混乱的人群她的声音格外清晰,“裴晏,你非要把我逼成这样,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她步子却走得飞快,像逃避什么一般,再也看不见。
裴晏心脏绞痛,猛地呕出一口黑血,晕了过去。
贼人劫持人而去,一直逃到了城郊。
一道温润男音从天而降,“上京城内持刀行凶,当是死罪。”
训练有素的士兵冲出来,刀光剑影。
远处的女子眉心一点红,稳稳扶住裴晏。
待贼人尽数杀光,她轻轻地人放在稻草上,转身离去。
“皇姐,不把人带走?”
“时机未到。”女人扭头,狭长的双眸紧眯,“今日之事,尔等当闭口不言。”
“是。”
一行人的身影在夜色里逐渐远去。
医师说他,“就是一口气叼着,太傅大人早做打算。”
裴父的脸上一丝担忧都没有。
反而让医师用烈性药吊着她的命到后日。
后日,是和谢家定下的日子。
翌日,宫里来人要收回婚书
彼时父亲正忙着给沈玦准备婚礼,他撑着病体取了婚书,将一张信笺塞入婚书中,交给了侍官。
侍官走了没多久,沈玦来了。
几日不见,他面色红润,头上金冠富贵非常。
“兄长可知,你我婚礼是同日。”
那吊着命的药让他痛不欲生,好似全身被融了,失了神。
见裴晏不理他,沈玦又道:“崔元姬听闻你要死了,她说,咎由自取。”
崔元姬到底多恨着他,死了都不给句好话。
亏得他还留了字,狼心狗肺。
后日,他昏沉着被送上黑色的轿子。
崔家让父亲送到门口,父亲却拒绝了,说:“家中还有喜事,这孩子就当送给家了,莫回头。”
裴晏躲在轿子里,到底还是掉落了泪。
他病的太重,一路都昏昏沉沉,唯有在听到锣鼓声,清醒片刻。
到底没忍住,他强撑一口气掀开轿帘。
姻亲队伍和送亲队伍已经岔开很远。
红色的轿子里,风掠过轿帘。
崔元姬一身喜服,眉目含笑,和嫁给他时的满目怨恨截然不同。
崔元姬只觉得身侧一道炙热眸光,很熟悉。
她侧目,只见一顶黑色的轿子。
崔元姬:“何人冥婚?”
侍女答:“于郡谢家的小女郎,谢长乐。”
谢家确有一个早死的小女郎,似乎就是在她和裴晏新婚的第三天。
真巧,都是婚事,实则丧事。
新婚之夜。
崔元姬看着倒在一侧人事不醒的沈玦,眸色沉沉。
她出了门,取了被裴晏一把烧净的房子里。
摩挲着掌心上好的白玉簪。
“这么多年了,我的阿晏还是一个好骗的傻子。”
他的烧伤好些了吗?
在为她新婚掉眼泪?眼睛会哭坏的。
崔世明端着醒酒汤坐下,“母亲,父亲日后会明白的。”
良久,崔元姬喝了醒酒汤,起身去了裴家。
她还是想看看裴晏,于是像是少时一样翻过裴家的墙头。
从前,她就这样偷偷看裴晏,他笑,她也跟着笑,他哭,她也要哭。
可现下,院中空无一人。
崔元姬从未有过如此慌乱,她仓皇将还在睡梦里的裴父叫醒。
“裴晏呢?她为什么不在府中?你又将他送到庄子了?你知不知那庄子冬日冷,夏日热!多熬人!”
见裴父不答,她直接掐住裴父的脖颈,险些将人掐死。
裴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他…他去成婚了啊。”
轰,崔元姬缓缓松开手,大脑一片空白。
“裴晏替沈玦去娶谢家早死的小女郎了啊。”
“胡说!”
崔元姬慌了神,哽着声,红着眼。
她焦急地抓住裴晏的手,“不和离,可好,别咒自己。”
望着眼前人的无措,裴晏生出眷恋,他伸手抚过崔元姬的脸庞。
那句‘好’呼之欲出,却被一声轻笑打断。
“真敢信。”
崔元姬将人抵在院中粗粝的树干上,咬上他的耳垂。
“许你用这样的话诓我愧疚,不许我耍你?”
她不顾裴晏的反抗,当众扯开他的衣衫,用鬓上丝带绑住他的手。
“夫君说自己要死了,你说我与你少时相悦,那娘子怎好叫你死前悲戚。”
“像在房中那样,讨我欢心,否则…”
她附耳的话阴冷,“崔世明那个小畜生我当即活剐了他。”
四周都是下人。
他虽然对那个孩子伤心,但终究是他亲手救下的。
他如被雨打湿的柳条跪了下去,抬起头衔住她腰间的玉扣。
下人低语着:“这将军这是将郎主视若男伎,丢死人了。”
是啊,她恨他,恨他耽误了她与沈玦。
她就是故意要他卑贱。
日头西沉。
裴晏瘫在地上手腕处满是青紫痕迹。
崔元姬想,裴晏性子傲,这般当众折辱定让他羞愧难当。
谁料,裴晏和衣,面上淡淡:“去见母亲。”
他在崔元姬诧异的目色里,转身离去。
正厅。
崔母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人,一巴掌扇倒崔元姬。
“你是不是又去找沈玦惹阿晏不快!孽女!”
崔母气急了,拿过藤条重重打在崔元姬身上。
“娘就不明白了一个爬自己姐夫床的贱人生的孩子,那贱人至今未过府,究竟有什么好!”
是了,沈玦的母亲是裴晏生母的庶妹。
如轮回般,宿命再次上演。
门忽地被撞开,崔世明拽着崔母的衣角哀求。
“父亲阴毒,且外祖父不喜他,甚至对外称他是入赘到崔家。”
“沈玦父亲性子温润,才情过人,祖母明鉴啊!”
他冒死救下的孩子,对他寥寥几句,满腹不满,却对沈玦赞不绝口。
虽早看透这母子俩的冷心冷肠,但人非草木,他心口依旧被搅得酸胀。
崔母怒火更甚,一脚姜然踹开。
她呵道:“半月为期,若真不悔,我在和离书上签字。”
崔元姬字字铿锵:“绝不悔,若违此誓,自缢平江。”
裴晏听见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过去。
当年他被父亲以重病为由送去庄子。
崔元姬跳进平江以死换他留下。
如今,她再承诺跳入平江,是为了和他分离。
爱与恨竟能如此殊途同归。
他心一阵阵寂寥。
待崔母愤愤离去,他踉跄起身,听见崔元姬讥讽:“和离可以,但你的婚冠要留下。”
“大周习俗,凡是儿子娶妻,母亲总会亲手打一只婚冠。”
他的娘,是沈玦的娘气病的。
裴晏拿起茶盏砸过去。
“崔元姬,做你的春秋大梦!”
崔元姬面色黑得如炭,甩袖道:“行!来人啊,把他赶出去,一样东西不许带走!”
她的尾音在院子里荡气回肠。
“我倒要看看他能硬气多久!”
裴晏心头一颤。
他一路狂奔回院,放了把火。
烈火灼灼,他心中涌出淡淡悲戚。
这院子和火,就像他和崔元姬。
你死我活,无半点美好回忆。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唤他。
回头看见院子里的那棵杏树。
记忆滚滚。
去庄子的路上,父亲派了杀手取他性命。
他重伤,逃到一棵杏树林里搅了一个女郎的美梦。
女郎眉心一点红痣,叫长乐。
她道:“毒入肺腑,给你喂了一颗百回丸,日后切莫动怒心伤,否则会诱毒发作,百次后大限将至。”
“你这命救回来不易,好好活。”
百次听着多,实则很少。
“烧房子啊,你很擅此举,我早料到了。”
崔元姬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想要?进去把婚冠带出来。”
他一眼认出,那是母亲仅存不多的遗物之一。
裴晏气得颤抖,想抢。
崔元姬后撤一步,挥了挥手,玉佩被放在一块捣药石下。
“三。”
“二。”
裴晏瞪着崔元姬,转身冲进火场,烈火灼烧他的皮肤,痛得他全身打颤。
他抱着婚冠爬出来时,一口血喷在地上。
崔元姬脸上毫无波动,她蹲下手沾了血,点在他脸上,“血这样黑,夫君的骗术不高明。”
她将玉佩随手丢下,一脚踹开他夺走婚冠。
“把这个疯子丢出去。”
他被丢在街上,望着偌大的府邸笑了。
笑着笑着哭了。
自觉自己大限将至,他害怕。
故而当听闻崔元姬在明月楼用膳,便寻过去。
却见那无耻的一幕。
斗了多年,崔元姬太清楚如何伤害他。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主动和离,成全沈玦罢了。
他擦干脸上的泪。
好在,半个月后,他就要沈玦娶给一个死人。
绝不要死在崔家,绝不要和崔元姬死在一处。
就是可惜了,他违背了对长乐的诺言,没活下去。
裴晏回到王府。
父亲似看不见他身上的伤,怒道:“裴家衰微,你是入赘到崔家,凭什么和离?”
裴晏冷冷睨了眼父亲。
“听闻父亲少时为沈玦费心与谢家女郎结亲,岂料她死了。”
“我为家族着想,未落失信之名,要替他,自然先和离。”
裴父眼底的盛怒转瞬化成震惊,“你愿意代替阿瑾嫁过去?”
父亲大喜过望的神情,让她心里哀恸。
阿瑾,瑾,瑾瑜,美玉也,是沈玦的小字。
可他呢,除却己身一无所有。
裴父浑浊的眼珠转得极快,“你有何要求?”
“你我不愧父子。”他掩下情绪,一字字道:“可,我与父亲到底不同,做不出谋害妻子和亲子的龌——”
“闭嘴!”
裴父一把掐着裴晏的脖子。
裴晏望着浑浊的双瞳笑了。
是啊,他的母亲哭求和离,他的父亲却不允。
他说:“你险些毁了我的一生,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自由。”
母亲做不到的,他来。
裴晏忍下难过,一字字道:“我要你与母亲和离,迁母亲坟冢回沈家祖坟。”
“还有,母亲的嫁妆我全部要带走。”
裴父瞳孔震颤,“这不可能!”
“和离可以,但那些嫁妆是我要给阿瑾的!崔家势大,他有难处好傍身。”
同是亲子。
怕沈玦受委屈,可当初他与崔元姬成婚,一无所有。
他的父亲甚至亲口承认,“崔家本不想嫁,奈何…哎,就当是入赘到崔家,日后他不再是我裴家人。”
裴晏字字泣血,“做不到,就叫你的阿瑾去死!”
裴父被这一声怒吼吓退。
良久,他道:“我答应你。”
“但......你需说服族老们认可他生母的身份,我要他做裴家的嫡子。”
裴晏背过身,笑出声,血顺着嘴角滑落。
“好。”
裴父实感震撼。
他虽不喜这个儿子,但心里清楚,裴晏与他母亲一样。
执拗不肯转圜。
如今…
裴父惑然:“你从前爱崔元姬,宁可和她互相折磨都不和离,如今为何愿意了?”
裴晏听懂了。
他怕他害沈玦。
裴晏回身,裴父看清他的样子,苍老的身躯陡然一颤。
“这么多血?我给你寻医师。”
他颤颤巍巍来扶裴晏,他心又软了。
可还没等那双手触及她的衣角。
府中小厮冲了进来,“太傅,谢家老夫人派人来要将沈玦郎君送到柳青巷去!”
柳青巷那可是达官贵人寻小倌的美地。
裴父苍老的身躯一震,慈爱的眼神变了。
“畜生!你装死骗我拖延时间!”
那一生都挺直的脊背佝偻着,转身冲他一拜。
“为父求你,放过我儿吧。”
阴冷的风吹过裴晏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和衣衫。
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
他竭力冲门口吼道:“不管是谁,去告诉崔元姬,我不和离了。”
既然他们都认定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都要死了,不把罪名做实。
多冤啊。
崔元姬听到这话,惊得榻上掉下来,摔得东倒西歪。
半个时辰后,崔元姬和崔世明到了裴家。
撞上从沈玦处回来的裴父,三人一同入内。
崔元姬抽出腰间长剑直抵裴晏喉间,“想死?失心疯了?”
崔世明闻言毫不犹豫跪下,“求您,放过父亲吧。”
他一头磕在地上,染红了砖石。
“今日沈玦差点被发卖成小倌,你还要如何?”
这大抵不过是沈玦的自导自演。
他看向崔元姬:“若是我说,此事与我无关,你也不会信,对吧?”
许是他眼底的悲戚太过浓厚,崔元姬眼神闪烁。
“自然,你心思狠毒。”
裴晏心口疼得已经无法压制,血气上涌。
裴父踉跄几步,“我都答应你了,为——”
他的话被裴晏起身迎上剑尖的举动打断。
裴晏:“我又不是今日才疯的。”
“若真想和离,我可以成全你们,只要你——”
“只要什么,速速说来!”
三人异口同声。
见他们如此急切,裴晏故意拖长音调,“我要崔元姬应我三诺。”